
大瓢贮月,小勺分江,那是宋代诗人汲江煎茶的雅趣,只能心向往之。再往前朝,还就探寻到大唐盛世茶圣陆羽的古味了。可是这位《茶经》大手笔,却也不能尽天下佳茗而述之,在他这部茶学原典的末尾,把偶一得之、往往绝佳的黔地极品,泛泛的一笔带过了。于是山水赛江南的贵州老岩深箐之中的净心清茗,如同地下的宝藏,千百年来,空谷幽兰似的自生自长,不售余馨,枝枝叶叶,远离人间烟火,清净无为得享长寿,老寿星般活到而今。兵燹未遇,盛典不名,经籍乏载,山林潜英。世间探茗君子,今日方得一睹玉颜,聊慰芳心。这就是纳雍古树茶,古茶树上的新碧芽,山泉水沁透的芬芳茶,她是深闺处子年年岁岁迷醇的心香了!
纳雍是西南深山中一个少女般年轻的县,现代以前的历史舆图中找不到她的芳名。卢夷,夜郎,罗甸,水西,大定,都曾经是纳雍的前身。就在这块土地上,也有古老的蕨类化石的遗存,还有全国最大面积的原生态珙桐树林,奇迹般完好无损的留存下来。和这种民间称为鸽子花的珙桐树林一样生长于斯的古茶树,由于远藏深山老箐,若干年过去了,所幸还没有遭到贪心的人类的探采。因其无名,才得无虞,斧斤所赦,香魂久住。佳禾异穗,盛世灵异之物,如今探寻到姑箐古茶,觅得绿野仙子,新叶古味,千年一遇,梦醉神清,可慰君子平生了,幸甚至哉!
我对家乡的忆念,往往系之于土酒与清茶。老同事,新同志,同乡之谊,同胞之意,偶尔来家里一叙,伴手的新茶嫩酒,芳馨自到。促膝与对饮之间,旧事新闻,家长里短,都在茶烟酒意之中汩汩淌出,自然得好比滋养了桃花鳞鱼的总溪河水。这种种清香茶韵,姑箐毛尖,康茗银针,贵茗翠剑,都是难得的上品,市面上买不到的。这有机茶,土地必需要一块一块地认证,凝聚了中国茶科所专家们若干年来的心香与美意,产量是极其有限的,小批量的供应尚且不足,大量上市还得努力多年。发现古老的茶树,也就是偶然之中的必然,对于倾心茶业的纳雍人,也是一件遇缘的美事了。有福人,才得那么点点的一盒一罐,非至交与远客,恐怕轻易不得品尝呢!萤火虫点夜灯,家乡人认我还曾经是县里的一颗星宿,不因我远离官场政界就断了往来。古茶与新茗,也还有那么一杯半盏,银针玉乳,翠剑碧汤的烟香,乡愿的深情与厚意,都在那山那水那些东方树叶的清芬古味中了。
故乡人心善,在润涩朵颐、津养清神之余,还要奉送古事与新说,让神奇的碧叶翠芽之灵,在纳雍历史与人文的浸沁之中,透过素朴的土地和实诚的民风,给世界和未来一些清忆与梦念。同心合意,我的胸怀中也伸出一双绵薄的手,紧紧地握住家乡与美好的世界!
(作者系贵州省人类学学会副会长,毕节学院彝学研究院院长、研究员)